此村之祸，根源确在湖中。
湖底沉眠着一道……冤魂，因其怨念深重，执念不散，故而搅动湖水，滋扰生人，甚至……能扭曲生死界限。
贫僧念其可怜，一直试图以佛法化解，不忍行雷霆手段。
如今看来，其怨已成人间祸患，贫僧……不能再坐视了。”
他看向钟邪，眼神复杂：“既然几位是为此而来，贫僧今日便做法，尝试超度或镇压此獠。请几位先回村中等待，法事需要准备，届时，贫僧会让人通知诸位。”
钟邪和胖子将信将疑，但还是依言下山。
路上，胖子问钟邪，“你觉得这老和尚的话靠谱么？”
钟邪冷笑道，“咱们才刚表露身份，他就和盘托出了，而且说得这么顺当，他要这么明事理，还用等到现在？”
“你是说？”
“我猜，”钟邪回头望了一眼山顶的寺庙，“他早就猜到了咱们的身份，起码知道咱们绝不是什么投资商，这份托辞恐怕是他早就想好的，碰巧咱们今天上山找他，正好给他一个机会说出来。”
“你还是觉得了空有问题？”胖子问。
钟邪点头道，“起码他的说法很多问题都解释不了，比如村民晚上的诡异行径，那个非人非鬼的无面人等等，单单一个鬼魂作崇恐怕解释不了。”
“那你刚才怎么不问他？”胖子又问。
“他既然编好了理由，恐怕问也问不出什么来，不如静观其变，看看他准备耍什么花样。”
两人一边说着，一边又到村头孙瘸子家里转了一圈。
果然，原本放着孙瘸子尸体的那张床空空如也，死而复生的孙瘸子不知道跑去了哪里。
下午，一个面色呆滞的村民来通知，说了空大师申时在湖边举办法事，要求全村人都到场，也请钟老板他们观礼。
钟邪和胖子交换了一个眼神，了空动作比预想的要快。
不知道这老和尚是真想通了，还是为了安抚钟邪他们。
下午五点多钟，湖边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片村民。
钟邪扫了一眼，发现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比他印象中要多很多。
现在东国农村多数是空心村，基本全都是不太愿意出门的中老年人。
而桃溪村却比较向钟邪小时候印象中的农村，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都有，除了没有孩子。
钟邪粗略数了一下，来了有大几百个人，算是个不小的村子了。
只不过让钟邪有点心悸的是，这么多人站在一起，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来。
这种这么多人站在一起却一点声音都不发出的场景，除了在军队里，钟邪没在任何一个地方见过。
而在村民们那种死水般的麻木下，似乎涌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很快，了空出现了。
他换上了一件略显陈旧的明黄色法衣，左手拿了模样古怪的木鱼，看材质，竟然象是金属的。
钟邪看着那只木鱼愣了一下，虽说现在和尚都与时俱进了，但也不至于木鱼都变成铁的吧？
了空径直走到湖边临时搭起的简陋法坛前，那里只摆着一个香炉，几盏油灯。
法事开始。
了空盘坐在法坛前，开始一边敲那只金属木鱼，一边喃喃念起经来。
诵经声不高，却异常清淅。
岸上的村民们摒息凝神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空和他面前的湖面上。
钟邪紧紧盯着了空和湖心的旋涡。
那旋涡比白天看到时似乎更活跃了一些，缓缓旋转，象一只半开半阖的黑色巨眼。
法事进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，进入了关键。
了空取出一道早已画好的符录，深吸一口气，眼神一厉，口中念诵陡然加快，声调拔高。
“……敕令……退散！”
随着最后两个蕴含着力量的音节吐出，他手腕一抖，那道符录如同离弦之箭，带着一抹微弱的红光，精准地射向湖心旋涡的中心！
胖子眼睛一亮，小声对钟邪道，“这老和尚有点本事啊，就这一手，要是出去办个班，不比什么张林李林的强多了。”
符箝接触水面的瞬间，象一滴水导入大海，悄无声息地被旋涡吞噬了。
紧接着——
“轰……”
一声沉闷的轰鸣响起。
整个湖面剧烈地一震！
那原本只是缓缓转动的旋涡，象是被注入了能量，猛地加速膨胀。
中心局域的黑水深不见底，疯狂搅动，发出一种低沉却震人心魄的水流轰鸣声。
强大的吸力使得湖边的水面开始肉眼可见地向中心凹陷，几条系在岸边的小船缆绳瞬间崩断，被拖向旋涡中央。
钟邪脸色一变。
这情景，不象是超度冤魂。
怎么看起来象是把湖里的什么东西惊动了？
“呃啊——！”
岸上，不知是哪个村民率先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呜咽。
这声音象是点燃了导火索。
下一刻，所有的村民，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线操控，齐刷刷地面向那恐怖的旋涡，双膝一软，“噗通”跪倒在地。
他们拼命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泥地上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斗。
而了空……
他僵立在法坛前，双手无力垂下。
他呆呆地望着湖中心看起来已经有些失控的巨大旋涡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。
两行浑浊的泪水，从他圆睁的双眼中滑落，沿着他苍老的脸颊滚落，滴在法衣上。
“大师？”
钟邪看了了空一眼，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。
不管了空此时的表情有多震惊，甚至是惊恐，钟邪都能理解。
不过，他却并没有从了空脸上看到这些情绪，反而是看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恸。
他在伤心什么？
这些村民，又在恐惧什么？
说话间，刚才还气势磅礴的旋涡象是耗尽了电量。
声势渐渐小了下去，慢慢又恢复成了之前那种涓涓细流的样子。
要不是湖上的几只小船还在中央转着圈，几乎已经看不到旋涡的样子了。
钟邪快步上前，扶住了几乎站立不稳的了空，“大师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法事……”
了空缓缓转过头，象是刚回过神来，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。
“哦……法事已经成功了，刚才……刚才就是冤魂散去的景象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