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山,忠义堂。
宋江拿着最新传来的战报,脸色阴晴不定。
战报详细描述了二龙山如何在岳飞的援助下,再次击退完颜宗弼,但也着重强调了二龙山自身“伤亡殆尽,寨墙倾颓,武大重伤昏迷,已至弥留”的惨状。
“这武大……命还真是硬!”宋江将战报递给吴用,语气复杂,既有忌惮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。
庆幸自己没有轻易动手,否则即便拿下二龙山,也要面对岳飞和残存守军的拼死反扑,得不偿失。
吴用仔细看完,羽扇轻摇,沉吟道:“哥哥,二龙山虽侥幸得存,然确已元气大伤,如同风中残烛。此时,或许是我等出手的最佳时机。”
“哦?学究有何妙计?”宋江精神一振。
“二龙山如今外强中干,武大生死不明,内部必然人心惶惶。”吴用阴明一笑,“我等可双管齐下。其一,可派一能言善辩之士,携带重礼,以探病慰问为名,再上二龙山,一则探听武大真实情况。”
“二则……看看能否暗中拉拢其内部头领,如那性情暴躁的鲁智深,或对武大未必全然忠心的杨志。若能使其内部分裂,则不攻自破。”
“其二,”吴用压低声音,“我等可再次向蔡太师、童枢密处密报,言二龙山虽再退金兵,然与河北岳飞勾结,恐成尾大不掉之势,建议朝廷速派钦差,以褒奖为名,行收编监视之实,甚至……可寻机解除其武装,擒拿武大等首脑!”
宋江抚掌:“此计大妙!就依学究!派谁去二龙山合适?”
“此番需一位身份更高、更能取信于人之人。”吴用道,“不若请卢俊义员外走一遭。卢员外名满江湖,武艺高强,而且与二龙山诸人无旧怨,由他前往,最合适不过。”
宋江点头应允,即刻去请卢俊义。
与此同时,东京汴梁的朝堂之上,也因为二龙山再次“大捷”以及岳飞的出现而掀起了更大的波澜。
以蔡京、童贯为首的权臣集团,对二龙山展现出的顽强生命力和与岳飞的联合深感不安。
他们更担心的是,若放任二龙山这等不受控制的武装力量与岳飞这等悍将结合,将来必成心腹大患。
吴用通过渠道传递的“建议”,正合他们心意。
而宿元景等清流,则再次力主褒奖二龙山与岳飞,认为此乃鼓舞民心士气、凝聚抗金力量的大好时机,不应猜忌打压。
几番激烈争吵,昏聩的赵官家再次和起了稀泥。
一方面,下旨褒奖二龙山“忠勇可嘉”,赏赐了些许虚衔和钱粮;另一方面,则秘密派遣了一名心腹太监作为钦差,带着一队禁军精锐,前往二龙山,“宣旨抚慰,并察其情实”。
这道旨意和钦差的到来,其背后的含义,不言而喻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北方的金国,燕京城内。
完颜宗弼跪在狼主完颜阿骨打(吴乞买)面前,脸色铁青,将二龙山之战失利的过程详细禀报,重点描述了那诡异的“雷鸣铳”和突然出现的岳飞。
“岳飞……二龙山……”完颜阿骨打(吴乞买)手指敲击着御座,眼中寒光闪铄,“宗弼,你两次折戟于此,可知为何?”
完颜宗弼低头:“臣……轻敌冒进,且未料南蛮亦有如此悍将与奇技淫巧。”
“不全是。”完颜阿骨打(吴乞买)冷冷道,“你败在未能认清其根本!那二龙山,非寻常草寇,其首脑武大,更非池中之物!还有那岳飞,假以时日,必是我大金心腹之患!”
他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,指着二龙山的位置:“此寨不除,如鲠在喉!然强攻损失太大。传令,暂停大规模南下,全力稳固已占州县,推行剃发易服,铲除抵抗势力。同时,命‘暗雀’(金国间谍组织)全力渗透二龙山与宋国朝廷,伺机挑拨离间,制造内乱!必要时……可行斩首之策!”
一道道命令发出,一张针对二龙山乃至整个宋国抗金力量的无形大网,开始悄然编织。
就在二龙山上下忙于恢复、外界暗流涌动之际,梁山第二波使者,玉麒麟卢俊义,带着丰厚的礼物和“诚挚”的问候,来到了二龙山。
相比上次萧让的文士之风,卢俊义的出现,更显江湖气慨,也更容易引起鲁智深、武松这等草莽豪杰的好感。
聚义厅内,气氛依旧有些压抑。武大强撑病体出面接待,鲁智深、杨志、武松等主要头领在旁作陪。
卢俊义仪表堂堂,言语得体,先是盛赞二龙山之功,表达梁山兄弟的敬佩与慰问,又委婉提及上次萧让来访可能造成的误会,希望双方冰释前嫌。
“……武大头领与诸位英雄为国浴血,卢某佩服之至。宋公明哥哥听闻大头领身体不适,心中甚为挂念,特命卢某带来上好人参、灵芝等药材,聊表心意。”卢俊义说着,命人抬上礼盒。
“宋头领有心了。”武大面色平静,看不出喜怒,“些许小伤,劳烦挂念。请卢员外回山后,代武大谢过宋头领。”
双方寒喧片刻,卢俊义话锋一转,似是无意地问道:“听闻此次岳鹏举将军及时来援,真是天佑忠良。却不知岳将军如今何在?卢某对岳将军神交已久,若能一见,实乃幸事。”
武大心中冷笑,知道这是在试探岳飞与二龙山的关系,以及岳飞是否还留在二龙山。
他淡淡道:“岳将军军务繁忙,解我二龙山之围后,已即刻返回河北,以御金虏。卢员外若想一见,恐怕需往河北了。”
卢俊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,随即又道:“岳将军国之干城,自是忙碌。不过,有岳将军在北,我等在南,若能互为呼应,实乃抗金幸事。却不知武大头领日后,有何打算?莫非……真要接受朝廷招安?”
这个问题极为敏感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,连鲁智深、武松都看向了武大。
武大心中念头飞转,卢俊义此问,既是试探二龙山对朝廷的态度,也是在试探二龙山未来的走向,更可能隐含着梁山试图将二龙山拉入其体系,或者至少明确立场的意图。
他沉吟片刻,缓缓道:“武大乃山野村夫,不懂朝廷大事。我只知,金虏侵我山河,杀我同胞,此乃不共戴天之仇!守土抗金,保境安民,乃我辈本分。至于招安与否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:“并非武大一人可决,需看朝廷诚意,亦需问过山上众多生死与共的弟兄!如今二龙山百废待兴,首要之事是救治伤员,恢复元气,其馀诸事,暂且不提。”
这番话,既表明了抗金的坚定立场,又模糊了对朝廷和梁山的态度,将问题暂时搁置,可谓滴水不漏。
卢俊义闻言,知道难以在此刻得到明确答复,又见武大虽然气色不佳,但思路清淅,应对从容,绝非外界传闻的“弥留”状态,心中对二龙山的评估又调高了几分。
他此行拉拢分化之计,看来难以速成。
又交谈片刻,卢俊义便起身告辞。武大也没有强留,命杨志代为相送。
看着卢俊义远去的背影,武大对身边的吕将低声道:“通知戴宗,严密监视梁山后续动向,尤其是其兵马调动。另外,朝廷那边……恐怕也快有动静了。”
果然,就在卢俊义离开后不到十天,朝廷的钦差队伍,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二龙山脚下。
为首的钦差是一名面白无须、眼神倨傲的中年太监,姓刘,乃是童贯的心腹。他带着数百名盔明甲亮的禁军,摆足了天使仪仗,要求二龙山首脑下山接旨。
消息传来,聚义厅内再次议论纷纷。
“这昏君朝廷,我等拼死血战时不见一兵一卒,如今危机刚过,便来摘桃子了!”鲁智深怒道。
武松冷笑:“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,没安好心!”
杨志相对冷静:“兄长,朝廷此番前来,名为褒奖,实为探查,甚至可能不怀好意。这旨意,接是不接?”
所有人都看向武大。
武大沉默片刻,道:“圣旨代表朝廷法统,若不接,便是公然抗旨,给了朝廷和周边势力讨伐的口实。如今我二龙山虚弱,不宜多树强敌。”
“那难道就任由这阉人拿捏?”鲁智深不服。
“接,自然要接。”武大眼中闪过一丝寒光,“但要换个接法。吕先生,你代我下山,以我‘重伤未愈,无法移动’为由,恭请钦差上山宣旨!同时,让还能动的弟兄们,都给我打起精神,摆出阵势!要让那钦差看看,我二龙山,骨头还没软!”
“是!”吕将心领神会。
当日,二龙山上,虽然依旧残破,但所有能行动的士卒都被组织起来,手持兵器,列队于从山门到聚义厅的道路两旁。他们虽然衣衫褴缕,伤痕累累,但眼神中的杀气和不屈,却凝如实质。
当刘太监在一群禁军的护卫下,趾高气扬地走上山时,感受到那一道道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目光,看着沿途那些虽然残破却依旧险要的工事和隐隐泛着寒光的“守山铳”,他脸上的倨傲不由得收敛了几分,心中暗暗吃惊:这二龙山,伤亡如此惨重,竟还有如此气势?
来到聚义厅,只见武大并未如想象中卧病在床,而是端坐主位,虽然面色苍白,但腰杆挺直,目光平静地看着他。
鲁智深、武松、杨志等悍将分列两旁,虽人人带伤,却煞气逼人。
刘太监心中打鼓,强自镇定,展开圣旨,尖着嗓子宣读起来。无非是些冠冕堂皇的褒奖之词,赏赐了一个“忠武郎”的虚衔和些许钱粮。
宣读完毕,刘太监挤出一丝笑容:“武……忠武郎,陛下天恩浩荡,尔等当感恩戴德,早日养好伤势,为国效力。咱家此番前来,除了宣旨,亦要‘察其情实’,不知忠武郎可否让咱家巡视一番山寨,也好回禀陛下,彰显尔等忠勇?”
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!探查二龙山的虚实!
武大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天使舟车劳顿,不如先稍事休息。巡视之事,明日再议不迟。吕先生,带天使下去休息,好生款待。”
吕将会意,上前引路。刘太监虽不甘,但也只能暂且按下。
是夜,武大召集内核众人密议。
“这阉人必是蔡京、童贯耳目,此行不怀好意。”武大沉声道,“绝不能让他窥得我山寨虚实。杨志兄弟,你安排一下,明日‘陪同’巡视,只带他看几处无关紧要、稍作修复之地。内核匠作营、粮仓、军械库、以及伤员真实情况,绝不能让他靠近!”
“明白!”杨志点头。
“此外,”武大眼中寒光一闪,“戴宗,你想办法,让这刘太监‘偶然’听到一些消息……比如,梁山近日兵马异动,似乎对我二龙山颇有兴趣;又比如,金国‘暗雀’已渗透周边,意图不轨……总之,要让他觉得,二龙山此刻若乱,于朝廷,于他本人,都绝非好事!”
戴宗领命:“属下明白!”
次日,在杨志的“陪同”下,刘太监看到的是一副“虽然惨烈,但根基尚在,戒备森严”的景象。
加之他“偶然”听到的那些令人不安的消息,原本想来摘桃子、甚至找茬拿人的心思,不由得淡了几分。
他意识到,这二龙山就是个烫手山芋,逼急了,这群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,自己这小身板可不够填的。
逗留数日,刘太监一无所获,又见武大等人态度不卑不亢,软硬不吃,只得悻悻然带着禁军下山回京复命去了。
送走了钦差,二龙山暂时又度过了一劫。
但武大知道,这仅仅是暂时的平静。梁山的觊觎,朝廷的猜忌,金国的阴谋,如同三把利剑,依旧悬在二龙山的头顶。
而山寨自身的恢复,更是任重道远。
他走到聚义厅外,望着北方。岳飞的气运依旧锐利,但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。普济引动的北地星火,依旧在闪铄,但范围并未明显扩大。
“内景天地”之中,二龙山的气运光柱依旧黯淡,但内核那点生机,在经历了接连的风波后,似乎更加凝练了一分。
“路漫漫其修远兮……”武大低声自语,眼神却愈发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