折腾了一整个上午,沈惊焉终于敲定了。一件看起来平平无奇,但吊牌价格很不平平无奇的米色羊绒衫,配上一条深灰色的休闲裤。
整个人看起来,确实像个家教良好、气质温润的邻家哥哥,把他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,收敛得干干净净。
林照看着焕然一新的他,点了点头:“就这样吧,挺好的。”
沈惊焉这才松了口气,仿佛打赢了一场硬仗。
回去的路上,沈惊焉忽然又不说话了,握着方向盘的手,都有些用力。
“又怎么了?”林照问。
“我在想,”沈惊焉目视前方,表情严肃,“自我介绍的时候,我是说我是你老板,还是你男朋友?”
“说男朋友,会不会显得我们关系进展太快,不稳重?”
“说老板,会不会显得我仗势欺人,在搞办公室恋情?”
林照:“……”
她闭上眼,靠在椅背上,感觉自己过去三十年操的心,加起来都没这两天多。
“沈惊焉。”
“嗯?”
“你能不能,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?”
“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啊。”沈惊焉一脸无辜,“一个马上要去见家长,心里很紧张的普通男朋友。”
她转过头,看着窗外。
夕阳的余晖,给这座繁华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。
她忽然很想快点回到那个有外婆在的,小小的,温暖的家。
带她人生里,这个最大的“麻烦”,回去。
周五下午,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豪车,终于在高速上行驶了三个小时后,拐进了安城的老城区。
车里的气氛,比上次去沈家主宅还要凝重。
林照看着窗外熟悉的、略显陈旧的街景,心情很是复杂。而她身边的沈惊焉,从上了高速开始,就几乎没说过一句话。
他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,背脊挺得笔直,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。那张在发布会上颠倒众生的脸,此刻写满了四个大字:如临大敌。
“你不用这么紧张。”林照终于忍不住开口,打破了车内长久的沉默。
沈惊焉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我没紧张。”
林照瞥了一眼后视镜。
后座和后备箱里,塞满了昨天他“采购”来的战利品。
她又看了一眼沈惊焉身上那件米色的羊绒衫。这件衣服他从出门前就一直在抚平根本不存在的褶皱。
这叫没紧张?
“我外婆人很好的。”林照试图安慰他。
“我知道。”沈惊焉的回答依旧简短。
“她就是个普通老太太。”
“嗯。”
林照叹了口气,放弃了沟通。她发现,这个男人在某些方面,固执得像头牛。
车子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缓缓停下。这是一个典型的九十年代末建成的老小区,红砖墙面已经斑驳,阳台上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物,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。
沈惊焉解开安全带,却没下车。他转过头,无比严肃地看着林照,进行最后的确认。
“待会儿,我就说我是你男朋友,对吧?”
林照点点头:“对。”
“她要是问我做什么工作的,我就说自己开了个小公司,还在创业阶段,行吗?”
林照想了想星火平台三个亿的估值,觉得他这个“小公司”的说法,真是谦虚得过分。但她还是点了点头:“可以。”
“那她要是问我家里的情况……”
“她不会问的。”林照打断他,“我外婆不关心这些。”
沈惊焉这才像是松了口气,他深呼吸,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,表情再次变得严肃。
”他自言自语,“嘴甜一点,手脚勤快,多笑一笑,少说话……”
林照看着他这副样子,又是好气又是好笑。她伸出手,覆在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。
“沈惊焉,”她轻声说,“放松点,你不是去汇报工作。”
他的手很烫,甚至有些僵硬。感觉到她的温度,他才慢慢放松下来,反手握住她的手。
“林照,我有点……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他第一次,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近乎无措的表情。
“你什么都不用办。”林照看着他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你只要,做你自己就好。”
“真的?”沈惊焉表示怀疑。
林照想了想他平时的德性,立刻改口:“还是按十六字箴言来吧。”
沈惊焉:“……”
爬到五楼,林照自己都有些微喘,再看沈惊焉,依旧身形笔挺,只是额角渗出了一层薄汗,显然也是累得不轻。
站在那扇熟悉的,漆皮已经有些脱落的木门前,林照的心,前所未有地安定下来。
她拿出钥匙,打开了门。
“外婆,我回来了。”
屋子里,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和皂角的味道扑面而来。一个头发花白,身形清瘦,但精神很好的老太太,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小小的客厅里看电视。
听到声音,她立刻摘下眼镜,惊喜地站起身。
“哎哟,我的照照回来了!”
“外婆。”林照走过去,给了老人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就在这时,老人的目光,越过她的肩膀,落在了她身后那个高大英俊,但浑身僵硬的男人身上。